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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供天然气背后谁为涨价买单（天然气保供战）

时间： 2024-11-03 15:18:44 阅读： 170

每到北方采暖季，如何保供天然气，便会成为一场博弈。在上游气源企业、城燃公司、三方中，在天然气供应整体充足的背景下，负责直接向居民供气的城燃公司容易在\"气荒\"发生后成为被指摘的对象。

城燃公司也有一肚子苦水，作为企业，他们很难承担\"气价倒挂\"带来的亏损，履行保供责任也往往难以持续。

2023年~2024年采暖季，河北城燃公司迎来转机，河北各地在采暖季到来前承诺补贴城燃公司因气价倒挂产生的亏损。这个冬天，\"气荒\"再度现身华北的可能性已经不大。

华北频现\"气荒\"所暴露出的天然气市场的深层问题并不会因补贴而消失。

在目前2000余个有管道天然气覆盖的城市，有52％的城市已经建立天然气上下游联动机制。图/视觉中国

保供协议艰难落地

不少人还记得，2022年采暖季，河北普遍出现天然气供应紧张，虽然未现长时间断供，但限制单次购气额度，夜间气量较小、停气屡有发生，主要影响的是1000余万\"煤改气\"用户。

原因是气价倒挂，即城燃公司购气成本高于居民气价，城燃公司承担亏损，供气积极性受挫，甚至没有资金购气。

\"一些地方的此前没有在采暖季前与城燃公司签署过'保供协议'，而是签署'保供承诺书'，更多强调企业保供责任，而不涉及企业是否有能力保供。\"有河北城燃公司人士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气价倒挂，补贴缺位，加之'煤改气'过程中被拖欠款项，一些城燃公司账上仅剩数十万元，如何购气？谈何保供？过去，城燃公司还能向集团公司借款购气，但如今后者资金也不宽裕。\"这位河北城燃公司人士表示，此前，有的河北城燃公司账上只剩下30万元，却需要为20万人供气。\"而且城燃公司购气多以10天为周期向上游支付预付款，并非'先用后结'。\"

今年河北城燃公司均要求先签保供协议，再签保供承诺书。

保供协议由城燃公司与区县一级签署，核心内容便是作出承诺，补贴城燃公司因气价倒挂产生的亏损。\"之所以在采暖季前坚持地方承诺补贴，也是避免上个采暖季供应紧张后，再由中央、省临时拨款救急的尴尬。\"前述河北城燃公司人士表示，上个采暖季靠临时拨款度过，没有解决本质问题。

10月7日，河北省省长王正谱主持召开河北省采暖季保暖保供工作会议。会后，河北各地陆续签署保供协议。

一位中国燃气控股有限公司（简称中国燃气）人士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中国燃气在河北的79家气代煤项目公司已经与当地签署保供协议，其在河北气代煤市场占比40％，用户超过400万户。

河北省给市、县两级下达\"死命令\"，10月31日前与城燃公司签署保供协议。河北各地与城燃公司签署保供协议的时点不一，保定、衡水等地签署时间早至10月10日，石家庄、沧州等地签署时间较晚，石家庄市高邑县的城燃公司甚至直到10月31日凌晨才与当地签署保供协议。

据前述中国燃气人士介绍，保供协议为拨付补贴、清偿欠款定下了时间表。对于2023年~2024年采暖季气价倒挂补贴，协议基本约定10月31日、12月30日、2024年4月30日三个时点，分别对应40％、70％、100％的付款比例。

\"公司预测这个采暖季因气价倒挂产生14亿元亏损，在10月31日前拨付40％补贴，这是公司作为行业龙头争取到的条件，但预计能在12月30日前收到七成补贴已属不易。\"他坦言。

除今年气价倒挂补贴外，据《中国新闻周刊》了解，一些保供协议还涉及补贴2017年河北\"煤改气\"元年以来因气价倒挂产生的亏损，因为额度较高，保供协议约定分多年付清。\"煤改气\"过程中拖欠的设备款、工程款，比如居民壁挂炉，曾承诺给予补贴，这部分欠款需要在10月31日前结清。有河北城燃公司人士表示，\"欠款清偿情况较好，共计十余亿元，已经拨付超75％。\"关于气价倒挂产生的亏损问题，已经出台了相应的补贴政策。根据《市政公用事业特许经营管理办法》等相关法规文件，市政公用企业通过合法经营获得的合理回报应得到保障。若企业因满足公众利益需要或完成公益性目标而导致产品和服务定价低于成本，应给予相应补贴。

近日，河北省的城燃公司因气价倒挂问题面临压力。尽管河北以外的其他省份尚未签署承诺补贴的保供协议，但河北今年给市县的压力较大。因气价倒挂和欠款导致城燃公司承压的情况不仅限于河北，在其他地区也有发生。

部分地方在推进“煤改气”时承诺补贴，以吸引城燃公司投入资源。在实际操作中，部分地方拖欠补贴和工程设备款项，导致城燃公司面临困境。例如，某城燃公司在山东聊城推进居民“煤改气”项目时，地方拖欠气价倒挂补贴和设备款项，导致双方无法达成一致。

居民气价倒挂导致城燃公司普遍承压的一个表现是港华燃气退出上海燃气的股权收购。业内人士分析，这是因为居民用气价格倒挂产生的亏损以及对工商业用气价格的限制导致的。在上市的五家龙头城燃公司中，除昆仑能源外，其余公司的净利润均出现下跌。

居民气价倒挂的背后是低价气源不足。尽管河北等地区曾多次出现“气荒”，但仍然缺少低价气源。城燃公司与以“三桶油”为代表的气源企业的博弈焦点在于低价气源的多寡。今年，国家发改委提前发布了关于签订2023年天然气中长期合同的通知，要求上游气源企业足额保供居民用气和农村“煤改气”用气需求。城燃公司普遍认为气源企业分配的低价气源不足以覆盖居民用气需求。

以河北廊坊为例，中石油供应的低价气源只能覆盖居民用气需求的30%，剩余70%的需求城燃公司只能以高价从市场购进，再以较低的价格销售，导致亏损。低价气源的多寡直接关系到城燃公司的经营状况。而中石化、中海油没有居民气量的概念，全部气量均以市场化方式定价，高出居民气价30％~80％。

那么，气源企业在向城燃公司出售天然气时究竟如何定价？

目前，天然气价格在供需两端的定价机制均是双轨制。在“管住中间、放开两头”思路下，国家发改委在2020年3月发布新版《中央定价目录》，将天然气门站价格由目录移出至附注。所谓门站价，便是上游气源企业与下游的交付价格，并规定LNG、海上气、页岩气、煤层气等气源价格由市场定价，国产陆上气以及2014年之前进口气价格，仍按规定的门站价执行。

简言之，“三桶油”等气源企业在向城燃公司出售天然气时，分为管制气与非管制气，管制气就是所谓“低价气”，由定价，非管制气则是由市场定价的LNG、页岩气等气源。在城燃公司向终端用户销售时，非居民用气偏向市场化定价，居民用气实行监管。

有油气行业专家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中石油之所以将居民气量单列，以较低价格供应，也与中石油掌握的天然气资源有关，其手握开采成本较低的数个国内气田，即“国产陆上气”，国家将这部分资源划分为管制气，主要目的也是供应居民用气。

“但是现实中管制气的产量与去向一直是一笔糊涂账。城燃公司质疑气源方并未将全部管制气资源以低价出售，特别是没有覆盖‘煤改气’新增居民用气需求。气源企业也质疑城燃公司以低价购进管制气后高价出售给非居民用户。”这位专家指出。

相比之下，中石化、中海油的气源多是页岩气、LNG等非管制气资源，价格自然随行就市，不可能“高买低卖”保障低价的居民用气。

低价气源不足，加之“煤改气”确实带来居民用气需求迅速增长，短时间内供给难以匹配。

有天然气行业人士向《中国新闻周刊》解释说，对于一户城市家庭而言，一年用气200立方米，已经算用气量较大。但是对于“煤改气”家庭，一个采暖期可以用气1000立方米以上，如果算上日常用气，相当于6个城市家庭用量。粗略匡算，河北“煤改气”涉及超1000万户居民，仅这部分居民用气量就相当于两个上海的居民用气量。

河北一些大范围推进“煤改气”的地区缺少工商业用户，难以通过“交叉补贴”弥补城燃公司在为居民用户供气时产生的亏损。

除去合同中低价气源难以匹配居民用气，气源方与城燃公司签署的合同气量也可能缩减。国家发改委曾要求气源企业与城燃公司每年签署的合同气量不低于上一年的105％，但是据记者了解，气源企业可能会以气田减产、进口长协到期等原因将合同气量少量削减。

国家能源局7月发布的《中国天然气发展报告（2023）》显示，初步预计全年全国天然气消费量同比增长5.5％~7％。

如果合同气量不足，城燃公司只能通过上海石油天然气交易中心挂牌交易，去年一度达到12元/立方米，日常价格也在6元~9元/立方米，进一步推高了城燃公司购气成本。

有城燃公司人士反问：“如果说气源方不能‘高买低卖’，城燃公司‘高买低卖’难道就合理吗？”处在“三桶油”等上游气源方与下游居民之间的城燃公司自视为最弱势的一方。

“如果气源方难以供应足够多的低价气，最好进行上下游价格联动，调整居民气价弥补气价倒挂。”但是城燃公司人士普遍向记者感慨，一些地方考虑到天然气涨价或带来负面舆情，“顺价”始终难以落地。

气价联动仍艰难

尽管除居民用气外的工商业用气已经按照市场化方式定价，但在受访城燃公司人士看来，气源端市场化改革的进度似乎快于消费端，一个重要的表现便是居民气价顺价机制始终未能理顺，这也被视为当前推进天然气价格市场化改革的一项重要内容。

今年六月，国家发改委悄无声息地发布了《国家天然气上下游价格联动指导意见》。这份指导意见要求省级发改委结合本地实际情况，向各市、县传达文件精神，建立符合当地情况的天然气价格联动政策。建立联动机制后，调整居民气价将不再需要召开听证会，这一变革被业内视为开启居民气价调整的契机。

虽然这份指导意见并非强制性质，但它确立了一个核心原则：鼓励城燃公司降低采购成本，以便更好地反映市场真实情况。在调整居民气价时，应以辖区内所有天然气的加权平均综合采购价格为基础，再加上合理的配气成本进行核算。这样一来，如果城燃公司能够降低采购成本，便可以获得更多利润，并可以选择与客户分享这部分利润。对于部分低收入家庭，他们甚至可以享受到更精准的补贴。

面对气价倒挂产生的“窟窿”，地方面临着两种选择：调整居民气价并辅以财政补贴。例如，河北省在增加居民用气价格的与城燃公司签署保供协议。而“煤改气”居民用气价格也有所上涨。

各地天然气上下游联动机制的建立情况并不统一。例如，内蒙古因靠近气田且居民用户较少，早在今年四月就出台了地方指导意见，实现了上下游气价同幅、同步调整。

据统计，自6月指导意见出台以来，已有11个省份的50座城市调整了居民气价。尽管一些省级指导意见并未公开发布，且各地的联动机制不尽相同。如有的地方规定居民气价每年只能调整一次。在2000多个有管道天然气覆盖的城市中，有52%的城市已经建立了天然气上下游联动机制。一些城市的居民气价却长期未动，包括沈阳、武汉等二线城市。

以沈阳为例，居民气价已经三年未调整。虽然沈阳市领导曾召集城燃公司商讨调价方案，但因收取供热费基础设施运行费引发争议而被搁置至今。据沈阳城燃公司人士透露，原本计划每立方米居民气价上调0.3元，但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实施。与此类似，湖北虽然已出台省级指导意见，但武汉的居民用气价格已经十年未调。

居民气价的定价权已经下放到县级发改委，县级对此有自己的考量。究竟谁应该为上涨的气价买单？这需要在气源企业、城燃公司、居民用户以及财政之间做出权衡。显然，这不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

报道人：陈惟杉

编辑：闵杰